钟点工[中篇小说](1)
丈夫去新西兰打工已经十二年,石材翻新13825404095在家的方左红不得已当了钟点工。为了生存她走东家去西家,后来在婚姻介绍所里又认识了一个七十多岁的离休干部老刘,她也常到他家去当钟点工。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故事呢?
钟点工
女 真
1
上工第一天早晨,方左红跟女儿晴晴生了一气。
晴晴睡懒觉不起床。好不容易把她拨拉醒,却又拧着脖子不肯吃早饭。剩饭煮的稀粥,茶鸡蛋,方左红自己腌的蒜茄子。晴晴坐在饭桌旁,眼睛直勾勾看着碗,说她不饿。方左红气得照她脖子上搂了一巴掌:
“就知道没完没了地上网!不吃饭身体能好吗?瞅你长得瘦样儿,上哪儿找好工作去?”
这种教训,晴晴耳朵都听出茧子了。晴晴一边抻着懒腰,一边说:
“妈,我想吃肯德基。”
女儿的话,方左红听了更火。还肯德基呢,就你这懒样儿,鸡骨头你也啃不着。
气归气,却不能说太深的话了。好歹她还在家里住着,没给你离家出走。晴晴的同学,一小就跟她玩的那个罗妙玉,也是跟晴晴一样职高毕业,按晴晴的说法,已经让人给包了,是个在五爱市场卖纽扣的温州商人。晴晴见过那个男人,还死瞧不上人家:
“小眼睛不大点儿,个儿不到一米七,丑死了。”
但是那个丑死了的男人却有钱,给罗妙玉租了房子,按月给她零花钱。
好不容易硬逼着女儿喝下去一碗粥,方左红又催她赶快走:
“你不说这两天有用工单位来招人吗?不赶紧收拾收拾!你要找个好工作,妈也能跟你沾点儿光。”
晴晴职高毕业,又到一家计算机培训学校学电脑。回家跟方左红说这几天有超市来招收银员,方左红就替她着急。能去超市做收银员,也不错。风吹不着雨打不着,腿站着累点,可是没什么风险。大庭广众的,还少了一层被男人侵犯的可能性。
晴晴哼着歌走了,没心没肺。满身的香气,不知道谁给她的香水。方左红嫌那味儿刺鼻子,女儿却说好闻。
女儿走了,方左红打开窗户放空气。以前孙国强住这儿的时候,除了推不开窗户的冬天,方左红每天早晨起来第一件事,就是开窗户。晴晴与孙国强合不来。俩人死掐。方左红搞不明白为什么两人有那么大的劲儿,有时候就想,可能是孙国强身上的男人味儿太重。男人身上的味儿,有一股区别于女人的浊气。只要他生活在这个屋子里,你怎么开窗户放也没用。烟味,屁味,脚丫子味,汗味,还有说不上来的什么味。现在,孙国强不在,孙国强走了,屋子里重新恢复了母女两人生活时的那股脂粉气,不用开窗户,屋子里也没什么浊气了,开窗户放空气的习惯却留下了。
只是,吵架的人,变成了她和女儿。好像在这个屋子里生活就该吵架。
一个人在家里发呆的时候,方左红几次想过,如果晴晴不那么烦孙国强,不那么找茬儿跟人家吵架,孙国强是不是会跟她结婚?四十多岁没丈夫的女人有的是,四十多岁没老婆的男人却不好碰。孙国强虽然只是一个出租车司机,收入还算固定,也按时给她钱。钱不多,但对维持她和晴晴的生活是太重要了。这样的男人不好遇。如果他提出来跟她结婚,她会同意的。都这个岁数了,还能指望嫁个白马王子吗?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。一个没工作还拖了个油瓶的女人,有人要就不错了。
可惜孙国强让晴晴气走了。
方左红跟女儿生气,孙国强走了也不让她回大屋,还让她住客厅的小床。孙国强走了兴许还有李国强、赵国强呢。你就在你自己的小床上老老实实待着吧。一晃儿都十八了,早晚得找个男人嫁出去。一个高中毕业生,长得又一般,能找着什么好工作?没有好工作也难找好丈夫。指望女儿给自己养老,不可能。有合适的男人,还得找一个。哪怕岁数大点儿,床上那事儿差了,至少经济上稳定,能让她过一段舒服的日子。
一晃儿,孙国强走半年了。
有一次在街上碰见他。孙国强开着他那辆红富康,正在溜线。中午两点多,街上一辆接一辆的出租车,没头苍绳似的瞎跑,十有八九都是空车。方左红那天刚焗完头发,心情本来挺好。见着孙国强,不知道为什么,她的心情突然变得非常坏。孙国强邀她上车坐一会儿,她没同意,说她没钱打车。孙国强挺不高兴,拿话损她:
“怎么的,又有人了?给谁守呐?”
孙国强的话让她越发难受。好歹在一张床上滚过三年。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。如果不是有小崽子在中间搅和,没准他们就是夫妻,一辈子在一起搅马勺了。可现实是他们变成了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人。48岁的男人,如果是有钱的大款,他能娶到天仙。即便他是个出租车司机,也还是能找到肯为他叠被铺床的女人。而她方左红呢,一个45岁的女人,眼瞅着就更年期了,快干井了,没工作,长相一般,哪个好男人肯要她?
方左红没上孙国强的车,回到家里痛哭了一场。
从那以后,再也没见着孙国强。
其实见不见,又能怎样呢?没准儿人家已经结婚了呢。
方左红在屋里东一下西一下地瞎忙,猛一抬头,已经十点半了。想到晚上五点半以后才能回家,而晴晴又是一个血糖低、爱饿的孩子,方左红赶紧进厨房做饭。中午饭和晚上饭,她得一起做出来。两个人的饭不好做,一碗米只能盖锅底。不如两顿饭一起做了,省时间还省煤气。
2
方左红到车库取自行车。
昨天还好好的车,前胎没气了。
推着那辆连铃儿都没有的破车,方左红生自己的气。光想着半个小时足够到陈家,怎么就没想到车带可能没气呢?一上午的时间,你倒是下趟楼来看看呐!头一天上工,真去晚了,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,没准儿试用期都过不了,就被辞退了。别看是个钟点工的活儿,还不好找呢。她是在培训完一个月又过了二十天后,才找到这户人家的。
昨天保洁公司的汪姐陪她去见的雇主。二百来米的房子,四室两厅。餐厅比方左红的屋大。一家三代,五口人,方左红见着了老头、老太太和儿媳妇。儿媳妇焗着酒红色的头发,穿着酒红色的家居休闲装,像一只火狐狸。方左红不喜欢酒红色。她的同学小青开发廊,焗头发只收她的成本费。每次方左红都是焗成黄色。方左红最大的优点是长得白。一白遮百丑。本来焗头发的钱也是应该省下来的,可是不焗不行,白头发太多了。白头发的女人,别说找男人,就是找钟点工的活儿也难。
方左红把自行车放到路口的修车亭。修车的老赵头儿,对方左红挺那个,打气不跟她要钱。看方左红着急,老赵从亭子后面又推出一辆自行车来:
“你把车留这儿,晚上再换过来。”
老赵借给方左红的是一辆二四梅花车,虽然挺旧了,保养得还不错,该松的地方松,该紧的地方紧,第一次骑,就感觉比她自己那辆旧白山车舒服。方左红早就想买一辆电动自行车,街上许多女人骑的那种,不需要蹬就可以走。这辆旧白山,还是晴晴两岁那年买的呢。那时候丈夫还没走,一家三口,周末骑着自行车去公园,也有过其乐融融的时光。
一晃儿,丈夫去新西兰12年了。一起去的老柴、老王都回来了,只有他郑伯春不但留在新西兰,而且12年里居然一次都不回来!他在那边有人了。男人是闲不住的。早知道他不回来,当初就不该让他走,还帮他借钱。郑伯春仅剩的一点良心,是在他到新西兰的第六年,给方左红寄回来三千美元。差不多是她为他出国借的钱吧。他的心里还有一笔钱债,却对她一点情债都没有。他不写信、不打电话,再不给她邮钱,整个儿就是蒸发了。有人说他在新西兰的一家农场里当工人,也有人说他在墨尔本吃救济。不管他在干什么,方左红相信他是有女人了。一起去新西兰的老柴和老王都是女人牵回来的,只有她方左红没本事,连自己的男人都拴不住。
郑伯春是真没良心,放着亲生女儿都不管。晴晴如果是一个有爸爸呵护的孩子,也不至于连个正经高中都考不上。说是职高,全是一帮不求上进的孩子,好孩子在那里也学不出好来。有钱人家的孩子,在国内考不上大学,上国外照样可以去读书。她方左红没有一分多余的钱,连水费、电费都是错开月交。郑伯春如果还记得他有一个18岁女儿的话,来个电话,想办法把女儿接走,接到新西兰去,随便干点什么吧,方左红一定会放她走。在那边待上几年,至少英语能学得不错吧,回来当个导游什么的,也不错。可是他连电话都不打一个,方左红就是想找他,也找不到。连她的婆婆和公公,提起他们的儿子,也是眼泪涟涟的样子。他怎么就那么狠,连爹妈也不想?
本来半个小时的路,方左红28分钟就骑到了。骑得浑身冒汗。
摁响陈家的门铃时,差一分钟一点。
以后,这就是她上工的时间了。
家里只有老两口子。老头儿在睡觉。老太太,趴鱼缸前面正在看鱼,陈家养了一大缸热带鱼。老太太说:
“鱼要下崽儿了,我得看着点儿。鱼这东西不是玩意儿,自己下的崽儿自己吃,你要不看着,母鱼能把自己的崽儿全吃掉。”
大鱼缸旁边放着一只小鱼缸和网,老太太坐在鱼缸旁边,不错眼珠地盯着。
方左红换上公司发的工作服、工作帽,开始干活。
方左红一开始干活儿,老太太就不盯鱼缸了,改成盯方左红。方左红到哪屋干活儿,老太太跟到哪屋,扫地,擦灰,拖地,按照头一天火狐狸的吩咐,方左红一样不敢懈怠。老太太自以为盯得巧妙,找着各种各样的话茬儿,做出跟方左红说话的样子。方左红理解她的心情。这么大的家业,招个陌生人来家里,撂谁也不会一点儿不留心。老太太不嫌累,天天看着才好。在公司里培训时,汪姐就说了,家里有人的,比家里没人的人家一般都做得时间长。道理简单,家里有人,双方随时可以交流,哪好哪不满意能及时改正,而且,一般不会因为找不到什么东西发生纠纷。我来的时候带着什么,走的时候带着什么,你们看得一清二楚。那些家里没人的人家就不好说了,缺了东西,是自己家里放差地方了,拿走了,还是钟点工手脚不干净,说不清道不明的,纠纷一旦产生,那你肯定就做不长了。就是人家不炒你,你看人家防贼似的眼神儿,你也受不了哇!
陈家的四个房间,三间卧室,老头、老太太一间,孙子一间,儿子、媳妇一间,还有一间书房。四间房子,孙子的房间最乱,床上地下玩具堆得乱七八糟,玩具四驱车的零件窗台上是,写字台上也是。老太太说了,孩子的房间,以擦灰为主,那些看着乱七八糟的东西,轻易别给动,孩子回来东西找不着,该急眼了。以前她手脚利索,有时候帮孩子整理房间,每一次都是费力不讨好。孙子说了,他的房间是乱中有序,至于是什么秩序,他自己知道,不用你们瞎掺和。
四间房打扫了一遍,方左红感觉出自己少带了一样东西:口罩。方左红从小就有气管炎,最怕闻到异味。她不能忍受的是老头、老太太房间里的那股味儿。那种难闻的味儿,主要是窗台上摆放的一排药瓶散发的味儿,再加上老年人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东西,混合成一股腐朽的气味,让她不舒服,嗓子眼儿痒痒着,想咳,上不来气。还有,就是厕所里的味儿。方左红是一个鼻子非常敏感的人,她能从厕所里闻出男人味儿。男人的尿骚味儿让她不舒服。明天,一定记着戴一副口罩来。
扫一遍地、拖一遍地、擦一遍灰,再加上两个卫生间面盆、浴盆的清洁,竟然用了三个小时。三个小时,方左红水没喝一口,腿没歇一下,一直在做。头一天上工,她不能给老太太留下不勤勉的印象。
相比之下,晚饭倒不是什么难事了。火狐狸事先留下的菜单:红烧肉、清蒸鱼、虾皮拌黄瓜、素炒土豆丝,加上一个西红柿甩袖汤。饭焖熟、菜炒好,上班上学的三口人也都回来了。
方左红在陈家上工的第一天,是在老太太的尖叫声中结束的。老太太光顾着跟方左红了,忘了鱼缸里的鱼。三条大了肚子的母鱼,一个下午的时间全部瘪了肚子。因为没及时捞出来,大鱼缸底下沉着一层被咬死的小鱼,只有几条命大的小鱼蜷缩在水草间,暂时还没被大鱼发现。
方左红理解不了老太太为什么会那么难过。几条小鱼,至于那样吗?
3
头一个礼拜,过得太漫长。
陈家不光面积大,而且东西多,陈设复杂。也难怪老太太不放心要跟着。有些地方,不仔细一点儿真要出麻烦的。比如博古架上的那件玉雕,方左红头一次擦的时候,差点儿失了手。那件玉雕底座和雕件本身的料,差不多是一种颜色,冷眼看上去,根本看不出来中间是分开的,下面还有底座。得亏方左红手疾眼快接住了玉件。真有个三长两短,她一分钱还没挣到手,先得赔人家了。这种东西值多少钱?肯定便宜不了,不是她方左红能赔得起的。
有了这次教训,方左红做什么更加小心翼翼,实在搞不懂的事情,她宁可先不动手,也要先向老太太请教明白。
星期天,是方左红休息的日子。
头一个休息日,方左红没闲着。婚姻介绍所的老乔,给她来电话,说有一个合适的男人,让她去看看。孙国强离开以后,方左红在婚姻介绍所花50块钱登了记。在这之前,方左红还真看过两个男人。头一个男人,六十九,老伴儿得癌症死了,一个儿子,在外地当兵。方左红和他在北陵公园见的面。见面之前,方左红心里就犯过合计,毕竟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,她有些不甘心。犹豫了两天,方左红还是同意了。只要身体好,大二十多岁也不是不可以。等到见了面,方左红就彻底灰心了:那个叫老齐的男人,不但腰弯了,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,嘴角淌着哈喇子。明摆着,人家是在找保姆呢。
第二个男人,是一个刚退了休的工人,55岁,离婚,按他自己的说法,老婆跟别人走了,孩子归老婆,也上大学了。退休工人姓何,退休金一个月五百多,跟八十多岁的老娘住在一起。虽然挣得不多,养活着一个没有劳保的老娘,方左红也还是有些动心。老何人挺老实。身体看样子不错。据说他已经找好了晚上打更的活,一个月还能有几百块钱的收入。方左红没想到,人家会瞧不上她。准确地说,是老太太没瞧上她。老太太看不上把头发染黄的女人。要是年轻的小丫蛋儿也就罢了。快五十的人了,还把头发染成那个色儿,没正形!
当然这话没人告诉方左红。方左红只知道人家老何没同意,没安排第二次约会。至于没同意的理由,人家没必要告诉她。不同意就是不同意。这种事儿,不需要解释。
这次介绍的男人,老乔说了,岁数可能大点儿,但是老头身体好,而且是离休干部,一个月一千好几百块钱的工资,看病也是百分之百报销,这样的老头儿,在婚姻介绍所挺抢手,赶巧了,没准儿能娶到大姑娘。老乔的话外音方左红听得出来。但方左红也不能拿自己的后半生当儿戏。前半生没过好,后半生还不得慎重点吗?
约会的地点定在老干部活动中心门口。那地方空旷,门口有一片小树林,还有木条的长椅。男人说他穿着灰色的风衣、手里拎着画筒。方左红如约到了,果然有一个老男人,不过画筒不是拎着,是斜挎在背上的。
方左红穿了一身米色的套裙。无线电三厂破产的时候,原来一起的姐妹送她的。方左红皮肤白,着米色。加上白色的高跟鞋和一头金发,在她这个年龄的女人中还是显得挺洋气的。
两个人离着一米远时,老男人先说话了:
“是小方吧?”
方左红说:“你是刘哥吧?老乔说你七十多了,我看不怎么像呢。”
老刘主动伸出手,方左红也就把手伸了出去。这个老刘,手挺热乎,还挺有劲呢。
握完方左红的手,老刘把方左红领进老干部活动中心去了。那里有餐厅,饭好吃,还便宜,最主要的是,人比较少,都是到那里活动的老干部。
吃饭的时候,不断有人过来跟老刘打招呼,顺便再瞄一眼方左红。老刘说他刚下素描课,跟他打招呼的,都是他老年大学的同学。
那天吃完饭,方左红把老刘带回自己家。
他们在一起说了一下午的话,然后,方左红请老刘吃晚饭。她自己做的晚饭,挺简单的,两个菜,冻豆腐炖白菜、红烧带鱼。方左红做饭的时候,让老刘坐屋里等,老刘不坐,陪她在厨房说话。老刘说他上老年大学、包括到婚姻介绍所登记找对象,主要就是太寂寞。老太太没了,他一个人,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。说句不好听的话,万一生病死屋里,不一定哪天才有人发现呢。方左红问他:
“那你儿子、姑娘不来看你?”
“他们?过年过节的看一眼,还挺大的面子呢。平时都是忙得找不着北,谁有空陪老爸说话。”
方左红告诉他自己还有一个女儿。老刘说:
“我知道。小乔告诉我了。我不怕人多。有个姑娘多好,叽叽喳喳的,热闹。”
冲老刘的这句话,方左红的心里就很乐意了。以前的机会,有几次就是怕女儿受气放弃的。别看她平时对女儿凶,也时常说狠话,在心底深处,女儿还是第一位的,比她自己的幸福都重要。
那天晚上,方左红从心底里感激晴晴没有早回来。晴晴是个坏丫头,她要是对老刘不满,敢跟老头儿叫爷爷。其实,老刘的年纪也确实可以做晴晴的爷爷了。只不过这么多年,因为郑伯春不回来的缘故,方左红娘儿俩,跟晴晴的爷爷、奶奶走动得越来越少。尤其最近几年,方左红只是让晴晴自己去看两位老人。她没有心情去。去了说什么?想起让她生了女儿的那个狠心汉,白白生气而已。
晴晴不知道疯哪去了,连声招呼都不跟她打,让方左红替她担心。
方左红没想到,老刘那么大岁数的人,临走时不但拉着她的手半天不放,而且,还亲了她一口!
亲在她左边脸上。
方左红对老刘的吻,没有什么感觉。
老刘的嘴好像有些臭。至少是有一股很重的烟味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