湛江日报数字报
从去年春天开始，家电清洗13825404095英奶就到我家来帮忙做点家务活。
英奶有我家的钥匙。英奶开门方式很特别，开锁不连续，推门也不连续，中间似乎停歇过。我们开锁与推门总是一气呵成，所以我们总能从开门声中知道她的到来。
英奶自嫁到西村第一天起就被人叫做“奶奶”了，因为她在村里的辈分实在太大。我在很小的时候也有人叫我“海公”，原因一个样。当然，英奶现在真的到了与称呼相匹配的年龄。
英奶要忙的事情并不多，也不复杂，就是晾晒衣服扫扫地。
英奶先是把阳台上的干衣服收回来堆在沙发上，然后打开洗衣机，把刚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放在一个大盆里。每晾一件衣服，英奶都会将衣服完全抖开、弄平，最后才用衣架将衣服整整齐齐地晾晒。有的衣服太大，没有大的衣架，要用夹子固定。英奶告诉我，大多数的衣服要“反着晾”，这样可以让衣服的里边晒晒太阳，杀杀菌，又可以让衣服正面避免被晒得褪色。别说，这些都是学问呢。
英奶在折叠衣服的时候，我想起了三年前带学生参加军训时的情景。记得教官要求学生把被子折叠成豆腐块，现在英奶把衣服折叠成豆腐块。
头发粘在地板上，扫帚与拖布都没办法处理干净，英奶用一两张纸巾先把这些头发围拢在一起，再拿起来丢到垃圾桶里。
一切都井然有序。英奶安静地做，从容地做，她的心底，是何等的安然满足。
英奶忙完这些事情就会坐在沙发上休息片刻。如果我不在家，也就三五分钟的时间，她就会起身离开，电视也懒得看。英奶总是说我家的电视开启程序复杂，要用两种遥控器，按不同的按钮，折腾人，还不如到小区广场听些闲话。关于打开电视的几个步骤，我曾经手把手地教了她几回。有次我在厨房里忙活，腾不出手来，英奶就自己开电视，并能找到喜欢的节目，我想她应该是学会了。
如果我在家，我会帮英奶开好电视，并在茶几上放一些时令水果。英奶说雷州方言，粤语与普通话基础相当一般，对电视里的人物对白几乎是“鸭子听雷”。读了两年小学认识的字原本就不多，电视里的字幕小变化又快，阅读的速度永远跟不上镜头切换的速度，所以英奶对剧情总是一知半解，但很投入。那认真劲儿让我想起我们儿时在村里看露天电影的情形，虽看不懂，但喜欢。
我总能挤出时间来与英奶聊天。我与英奶来自同一个村庄，我们的话题离不开村庄的虫鸣狗吠村巷矮墙晨昏四季。说是聊天，其实更多时候是英奶在说，我在听。英奶有个好记忆，她能让一些本以推远的事情具体清晰起来。也就在这些聊天中，我知道了祖父的一些事情，写了《缺席》一文。不要说我，村里知道祖父的人不多，祖父在我父亲3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人世，缺席了我与父亲的童年。写完这篇文章的时候，心里舒坦多了，了却了一番心愿。
现在与英奶聊天，我会提前准备一些话题，也有即兴发挥的，都是一些生活日常过往岁月。英奶在讲述的时候，眼里满含光芒。说到开心处，会哈哈大笑，有时还会站起来完成一些动作，我时常被她带进情景里。也有一些让人不愉快的事，英奶没有刻意渲染，只是简单地还原了事情的经过，末了会来一句“都过去了，都过去了”。“都过去了”，这是一个老人在与生活和解，是一种生存智慧。而我，对于一些事总是耿耿于怀，这方面，我是要向英奶学习的。
我把英奶的话用文字的形式固定在我的笔记本上，完成了一篇篇文章，我把发在报纸上的文章读给她听，她也觉得自己挺有成就感。
英奶年轻时喜欢甜食，对于酸梅之类的水果毫无抗拒，但现在对这两样东西却是喜欢不起来了。我不时变换的时令水果，也不能引起英奶多大的食欲。黄皮甜中带酸，英奶拿起又放下。相较于黄皮，百香果应是最好的选择。有种黄金百香果，甜度高，酸少，尤其是放了一段时间外表看起来皱巴巴的那种，香气逼人，好吃。英奶喜欢百香果，但也舍不得多吃，每次也只是象征性地吃几个，说留给孩子们吃。
她与孩子们的关系都很好，尤其是戬儿，一见面就会跑过来拥抱，并能聊个无完无了。我就奇怪，他们哪来这么多的话题。戬儿除了汇报学业，更多的是问候健康情况，总会叮嘱英奶要休息好，吃好饭睡好觉。都是日常，但很暖心。
有次许久没有听到我家的开门声，我坐立不安，我就把电话打过去，才知道英奶感冒了。电话那头，声音微弱，说受了点风寒，无大碍，休息一下就好了，叫我不用担心。最后不忘叮嘱我记得把衣服晾了，如果没时间，地板就留着，明天她来了再处理。
如果我们有更充裕的时间，就把这些家务活干完了。英奶到来后，看到没活可干就很失望，在闲下来的那段时光里，她不知所措。我说，英奶您这个钟点工服务太好了，我想给您算算工钱。
其实，英奶是我的母亲，我们经常跟着外人叫她英奶。弟弟家就在我小区附近，母亲现住在弟弟家帮忙买菜煮饭接送侄儿。侄儿上学后，母亲把该忙的事情忙完了，她就到我家来帮着做些家务活。
孩子在旁边也很兴奋，爸爸给奶奶算工钱啰。母亲望着我们，笑笑，没有说话。
我也望着母亲，我却笑不起来。母亲用一辈子的时间为我们打理生活点滴，这笔账，我能算得清吗？